人家终身大事,比赌钱要紧得多呢。

这一张文凭,彷佛有亚当、夏娃下身那片树叶的功用,可以遮羞包丑;小小一方纸能把一个人的空疏、寡陋、愚笨都掩盖起来。

说结婚彷佛金漆的鸟笼,笼子外面的鸟想住进去,笼内的鸟想飞出来;所以结而离,离而结,没有了局

说是被围困的城堡fortresseassiegee,城外的人想冲进去,城里的人想逃出来。鸿渐,是不是?

同在一个学校的叫『同学』,同有一个情人的该叫『同情』。」

办报是开发民智,教书也是开发民智,两者都是『精神动员』,无分彼此。论影响的范围,是办报来得广;不过,论影响的程度,是教育来得深。

说大话哄人惯了,连自己也哄相信——这是极普通的心理现象。

这不是大教授干政治,这是小政客办教育。从前愚民政策是不许人民受教育,现代愚民政策是只许人民受某一种教育。不受教育的人,因为不识字,上人的当,受教育的人,因为识了字,上印刷品的当,像你们的报纸宣传品、训练干部讲义之类。

我只恨当时没法请唱片公司的人把你的声音灌成片子。」假使真灌成片子,那声气哗啦哗啦,又像风涛澎,又像狼吞虎咽,中间还夹着一丝又尖又细的声音,忽高忽低,袅袅不绝。有时这一条丝高上去、高上去,细得、细得像放足的风筝线要断了,不知怎麽像过一峰尖,又降落安稳下来

我发现拍马屁跟恋爱一样,不容许有第三者冷眼旁观。咱们以後恭维人起来,得小心旁边没有其他的人

像咱们这种旅行,最试验得出一个人的品性。旅行是最劳顿,最麻烦,叫人本相毕现的时候。经过长期苦旅行而彼此不讨厌的人,才可以结交作朋友——且慢,你听我说——结婚以後的蜜月旅行是次序颠倒的,应该先同旅行一个月,一个月舟车仆仆以後,双方还没有彼此看破,彼此厌恶,还没有吵嘴翻脸,还要维持原来的婚约,这种夫妇保证不会离婚。

不知道这正是中国的利害,天下没敌手,外国东西来一件,毁一件。

文人最喜欢有人死,可以有题目做哀悼的文章

日本人烧了许多空中楼阁的房子,占领了许多乌托邦的产业,破坏了许多单相思的姻缘。

两个人在一起,人家就要造谣言,正如两根树枝相接近,蜘蛛就要挂网。

年龄是个自然历程里不能超越的事实,就像饮食男女,像死亡。

至少在以前很普通的事;姨太太要扶正做大太太,那是干犯纲常名教,做不得的。

为如夫人洗足;赐同进士出身。

你记着,切忌对一个女人说另外一个女人好——

笑容愈亲密,礼貌愈周到,彼此的猜忌或怨恨愈深。

天下只有两种人。譬如一串葡萄到手,一种人挑最好的先吃,另一种人把最好的留在最後吃。照例第一种人应该乐观,因为他每吃一颗都是吃剩的葡萄里最好的;第二种应该悲观,因为他每吃一颗都是吃剩的葡萄里最坏的。不过事实上适得其反,缘故是第二种人还有希望,第一种人只有回忆。

从恋爱到白头偕老,好比一串葡萄,总有最好的一颗,最好的只有一颗,留着做希望,多麽好?

虽然厌恶这地方,临走时偏有以後不能再来的怅恋,人心就是这样捉摸不定的。

鸿渐暗笑女人真是天生的政治家,她们俩背後彼此诽谤,面子上这样多情,两个政敌在香槟酒会上碰杯的一套工夫,怕也不过如此。假使不是亲耳朵听见她们的互相刻薄,自己也以为她们真是好朋友了。

辛楣很喜欢那个女孩子,这一望而知的,但是好像并非热烈的爱,否则,他讲她的语气,不会那样幽默。他对她也许不过像自己对柔嘉,可见结婚无需太伟大的爱情,彼此不讨厌已经够结婚资本了。

你真是爱我,不用我说,就会知道。唉!这是勉强不来的。要等我说了,你才体贴到,那就算了!

开同学会都是些吃饱了饭没事干的人跟阔同学拉手去的。

赠人以车,不如赠人以言

在小乡镇时,他怕人家倾轧,到了大都市,他又恨人家冷淡,倒觉得倾轧还是瞧得起自己的表示。就是条微生虫,也沾沾自喜,希望有人搁它在显微镜下放大了看的。拥挤里的孤寂,热闹里的凄凉,使他像许多住在这孤岛上的人,心灵也彷佛一个无凑畔的孤岛。

穷人只在大街闹市行乞,不会到财主的幽静住宅区去,只会跟着步行的人要钱,财主坐的流线型汽车是赶不上的

不过大吵架後讲了和,往往还要追算,把吵架时的话重温一遍:男人说:「我否则不会生气的,因为你说了某句话;」女人说:「那麽你为什麽先说那句话呢?」追算不清,可能赔上小吵一次。

不管你跟谁结婚,结婚以後,你总发现你娶的不是原来的人,换了另一个。

这个时间落伍的计时机无意中对人生包涵的讽刺和怅惘。